一個人的職業是醫生、建築師或合唱團指揮,固然有其對藥丸、土地和音符之熱愛,但如果只是喜歡,大可視之為興趣愛好,閒時翻翻醫科全書,聽聽教堂合唱,亦可滿足自己對事物的熱情。然而這樣完美的人生是不存在的,沒有誰可以不顧一切,在二十歲時便歸隱田園,以陶冶性情為業,過著“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的閒適生活。因為,每一個人都不是獨立存在的,我們共處於同一個社會,每個人有一定的權利,也必然有一定的責任。在眾多權利與責任的關係裡,“職業“便是其中之一。一個人的職業除了反映他的熱情所在外,還是其如何貢獻社會並獲得酬勞的選擇。一個人在選擇職業時,便是在思考兩個問題:我該付出什麼?我希望得到什麼?
以此為本,我認為一個理想的職業當中應當包括三要素:一點的挑戰、適當的名利和很大的熱愛。
所謂一點的挑戰,重點在“一點”二字。挑戰絕對是使人奮發圖強、天天向上的催化劑,然而過大的挑戰便有如大峽谷之間的距離,即便是巨人國的首領也未必能跨過。在一個理想的職業當中,我們追求的應該是一點的挑戰,也就是一個自己比較擅長的工作。理想的職業有如從階梯登黃山,雖然不見得易如反掌,然可積跬步而至千里,還能在路途上欣賞不同角度的風景;不理想的職業則要求你從黃山山腳一下跳到山腰,於是你看著來歷不明的旁人飛天遁地,有如得到蓋世神功,而你則還在山腳下苦苦練習,殊不知各有所長,旁邊有一道更適合自己的道路。所謂一點的挑戰,其幅度就應該是離你的舒適圈一個階梯的高度,非原地踏步,但也不至於難以前行。“天生我才必有用”,每一個人都必然有他獨特的階梯。內地歌手李健畢業於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畢業之後在廣播電視部門工作,對於當時的年輕人來說,這樣的職業和薪金算得上十分體面了。然而李健一直認為,這份工作的挑戰性對他而言實在過大,他每一次都需要花費極大的耐心和努力才能學會一些同行很容易就學會的技能和知識。然而在清華大學有著“校園歌手”美譽的他,參加歌唱比賽每每都能獲得讚譽和認同。他漸漸意識到,他在歌唱上的天賦使他在每一次演唱的時候都能進入一個良好的狀態。既然“行行出狀元”,李健決心要成為一個全職歌手,而憑藉著他過人的歌唱和創作天賦,他果然很快便在北京成為了為人所熟知的原創歌手。成為歌手,是李健所找到的階梯,而創作不同的音樂、演唱不同的曲目,則是他職業中“那一點的挑戰”。這些挑戰發揮了他的天賦,使他成為了更好的自己。他得以在對的地方付出了值得的努力,獲得了只有他才能獲得的成就。職業選擇是人生發展中十分重要的關口,因此對“一點挑戰”的提倡,非要讓人都變得平庸、變得不願突破、固步自封,而是希望人們都記得自己有著和別人不一樣的天賦,何不將最好的自己貢獻給社會,也貢獻給未來的自己。
乾隆皇帝下江南時問了一個法師:「你在河邊多年,可曾算過有多少艘船經過?」法師說:「只有兩艘,一艘叫名,一艘叫利。」我想法師說這話的口吻,是帶有諷刺意味的,言外之音彷彿是鄙視那些追逐名利的“俗世人”。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如法師一般的悟性,可以看破紅塵,以點悟眾生為業。更何況,在這位法師的角度看,法師甚至不是他的職業,是他的“天命”。對於較“低級”、我們所普遍談論的職業而言,適當的名利還是不可或缺的。我們需要首先意識到名利和職業之間的關係。先說名,一個人有名氣的原因有好有壞,但是有名氣的人大多都是有一定能力和成就的。聞名遐邇者如微軟之創辦人比爾蓋茨,其名氣源於他對人類科技之偉大貢獻,也源於他本身過人的創新能力和智慧。再如每個人生活中所接觸到的小人物:你的中文老師、你的牙科醫生和你的辯護律師,這些人都必然有著一定程度的名氣,而名氣越高,似乎也反映著他的工作表現和能力。換句話說,“名”反映了人的地位,地位代表了你在這個社會裡面的能力排名。我們對“名”的迷戀尚是一個不解之謎,但姑且讓我們以此為奮發圖強,提升自我的動力來源,也未嘗不可。再說利,利一般來說就是金錢。而金錢,則是我們生活的資本。職業是人的主要收入來源,所以職業的收入高低,也很自然的反映了一個人的生活資本有多少。金錢越多,你可以買的物品或體驗就越多。雖說職業的體驗或生活的體驗不能用金錢買來,但足夠的金錢毋庸置疑地給予了更多的生活選擇。我們總以“愛”、“快樂”、“傲骨”等詞語與金錢形成一個對立,但我認為其關係非對立之關係,而是一個先後層級的關係。《史記·貨殖列傳》有道:“倉禀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百姓如果連衣服都買不起,又談何禮儀等高尚的情操?適當的金錢其實是精神上追求的基礎。假如一個人連三餐溫飽也不能承擔,他的生活體驗也不會好,而當一個人生活拮据的時候,又如何去認真的投入到工作當中,享受工作,在職業當中尋求進步?所以說,在理想的職業中追求適當的利,是對自己生活感受和體驗的保證。這樣的保證確保我們的基本需求得到滿足,並在這樣的基礎上可以使我們追求更高的精神需求。
最後,理想的職業應該可以讓人做到其極為熱愛的事情。一個人的職業幾乎佔了其生活的大部分時間,在這長時間的職業旅途中,熱愛可謂長途跋涉的原動力。蘋果創辦人喬布斯在一次個人分享會中曾說到:“熱情就是我努力工作的唯一原因。如果沒有對工作的熱愛,任何人都會輕易放棄。這是因為我們不能否認鍛煉、練習、學習新知識等等都是非常辛苦的事情,但如果是為了自己的熱愛,人或許有這樣的魔力去熬過這些苦楚。”的確,無論一個人多有天賦,他在職業生涯中都必然遇到很多困難和問題。如果沒有對於職業近乎不合理和盲目的熱愛,愛因斯坦便不會發現相對論,愛迪生不會發明電燈,《教父》的劇本也不會被完成,並成為最經典的電影之一。因此,對職業的熱愛可以讓人在工作中突破更多難關,真正投入到工作過程當中,且有可能創造更高的成就。而當熱愛推動我們付出大量的時間去為自己的職業奮鬥時,職業也成為了個人的標誌。一個人的標誌是重要的,它用一個簡單的方法概括了一個人對於社會的貢獻。這個意義也代表了一個人的價值,甚至決定了一個人如何被記住。二十世紀在法國興起的存在主義哲學提倡意義由個人所獨立創造。不同於宗教主宰的時代,現代的我們可以有更大的自由度去選擇我們人生的意義,這意義不再只局限於神或家族,而是由我們每一個人去自己選擇和決定。這其中對於職業的選擇,就是如何貢獻自己,如何展現自己價值的一個問題。當別人談到你的名字的時候,你會希望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上一個什麼標誌呢?是科學家還是音樂家?是老師還是醫生?這個問題沒有固定答案,但我想你會希望這是你所熱愛,你獨特的一個標誌。
總括而言,私以為一個理想的職業應該包含一點的挑戰、適當的名利和很大的熱愛三大要素。當然,“理想”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不一樣,而且一個健康的社會亦應當有著不同的意見,因此以上所說實個人拙見,僅供參考。但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忽視職業選擇對於每一個人的重要性,它是我們生活的過程,是我們生活的資本,更是我們生活中最有個人色彩的起點。